繪畫與創作,害怕下筆背後的原因

 最近,我給自己寫的《散步與陽光》這篇雜記畫了一張插圖。




想來距離我上次好好畫圖也有頗一陣子了。主要原因是過去幾個月精神上不穩定,實在談不上作畫。最近就醫後稍微安定下來,總算是有心力重拾畫筆了。雖然產出這張插圖仍舊不易,但總是個開始。


畫圖的過程中,我斷斷續續地休息許多次,其中一個原因很顯然是我還在治療的精神病症——就連打遊戲這種純粹的娛樂性活動,我都還沒辦法長時間持續——,而另一個要因,則來自於過去這一兩年來我的練習模式。自從我想從基礎開始好好練習繪畫以來,我大多時間花在「訓練」上,舉凡速寫、臨摹...等等,這對我而言就跟重訓一樣,雖然勞累不輕鬆,說實在也不太快樂,但為了練就某種技藝、達成某個目標,一些辛苦是必須的付出。

就跟讀書一樣——對我大半人生都在讀書,不意外我又拿讀書來比喻了——,大考前勢必得刷考古、寫模擬考,否則到時上陣只會腦袋一片空白,無從下筆。


不過,我似乎把演習的比例抓太重了。除了訓練目的的圖外,我變得很少畫「自己想畫的圖」。


這大概是因為以前讀書時養成的習慣——我很擅長制約自己。「備考期間不能有任何娛樂,要全心全意應付考試」、「體力是一切的基礎,沒跑完10圈操場的話明天的考試就會少10分!」...等等,完全無視休息與奮力的平衡,一味把自己逼到極限——確實幾度嚴重影響精神狀態——的這種作法,在脫離讀書階段的現在才發覺,實在是不健康到髮指,而且反而會使效率低下。

如果說可以對當時的我說一句話,我只想說:「考試期間堅持不下去,抱著罪惡感翻開的漫畫,果然看得不開心吧?」


為什麼我會養成這種只有0或10兩種極端力道的行為模式呢?


是因為恐懼。


我實在太害怕了,學生時期害怕大考,現在害怕畫出的線條終究是錯誤。我害怕面臨這些「結果」。所以只要一直在「練習」的範疇徘徊,就不用面對挑戰後可能出現的失敗,就不用知曉束手無策的絕望。所以我緊抓著從未上膛的槍枝,只遠遠地從戰線邊緣遙望,任由恐懼模糊視野,迷失我不敢直視的標的。


每當我畫想畫的圖——通常是喜歡的角色——,在草稿階段總令我十分挫敗,因為空白的畫布上躺著的是無限個「選擇」,無限個可能藏有失敗的「結果」。如果是練習畫作就算了,那本來就是以失敗為前提,不以高完成度為目的,靠著數量使自己熟悉的策略。但我想畫的圖就不同,我不想在喜歡的人們臉上留下歪曲的五官,也不想扭壞他們的四肢,任何一筆錯誤的線條都令我煎熬萬分。

於是我經常在草稿階段的泥濘中打滾掙扎,直到試過無數條錯誤的軌道,勾勒出滿意的線畫為止,才能稍微安心下來欣賞我找到的正解。但沒過多久,我又會跌入撩亂的塗色漩渦,反覆塗改,精修再精修,直到她們臉上的妝容煥發,照亮我疲累的笑容——卻沒發現成品與自己的基底功完全不匹配。在審美一次又一次被精雕細琢的成圖拉高的同時,我的基礎水準始終毫無提升,因為我每次開始打草稿,必定會先畫出同一副歪扭的五官,這令我十分痛苦,也愈發恐懼下筆。


就是因為想打破這個惡性循環,我才下定決心從基本開始練起,以量為重,少畫高完成度的圖...但看來我又太極端了。

一邊學習,一邊實踐並修正軌道,也許才能進步地更快。既能保持練習量,也不會對實戰的感覺生疏。


我想減輕這份恐懼——這份畏懼失敗的膽怯。打靶打久後,是否至少能對上膛不再如此抗拒?

也許這份恐懼無法完全消失,我終究只是個人。

但等到累積在手上的完稿畫紙,枚數多到足以遮蔽腳下的不安時,我是否能再度被繪畫蠱惑,深陷在色彩堆砌的光影裡,直到破曉的晨曦照入,讓我意識到黑夜早已遠在身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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